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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戬】假如杨戬没有了三尖两刃刀(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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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总是偏热,更何况是六月里。哮天犬恨不得时时趴在屋里的地上,叶如渊白日里还能一本正经地坐着,小金乌刚走,他就要化了原身,缩成一小团泡进杨府的荷花池里去。杨戬起初怕他挤坏了那一池养的极好的莲,后来见虽是被压掉几片叶子,长势却愈发喜人,也就没拦着了。

 

子时

 

杨戬早年间在杨府四周布阵的同时,就刻意选择了屏障型,一只蚊虫都进不得。但杨府的荷花池用的是活水,便总有一些漏网孑孓。他虽不怕咬,但想要大开着门窗睡觉还不被蚊虫烦扰,就必须白日里开着天眼巡视一圈。

 

当然,在这杨府里,他怎么走怎么晃,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只是被叶如渊看见,他就会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做的隐秘又隐秘。越想隐藏其实就越明显,不出三天,叶如渊就来问了,他问的十分直白,以至于杨戬不得不回答。

 

清源妙道真君红了耳廓,攥紧折扇: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叶如渊挑眉,视线不为所动。

 

“……”杨戬最受不得他这种饱含深意的凝视,嫣红从耳廓蔓延到脸颊,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就开了识海,“莫要笑我。”

 

自那日起,叶如渊就包揽了检查荷花池的工作。他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扑腾的水声,只当是叶如渊做了梦又或是在剿灭孑孓,翻了个身也就没有去管。

 

这对叶如渊来说,实是平常又不平常的一个夏夜。六月廿四,杨戬生辰。修道者成仙之后,不,其实在修道之时,就已经对生辰的概念极为淡薄。杨戬幼时遭逢巨变,一路紧赶慢赶着长大成熟,上天下凡,更是不曾过上几次真正的生日。

 

他捉起养了数日的三黄鸡,再次走进杨府的厨房里,脚一跺把土地和灶王爷都唤了出来。杨戬平日里总是不让他碰汤汤水水的东西,但生辰定是要吃面的。

 

他把那只鸡往灶王爷面前一丢,颇有气势地振了振水袖:

 

“拔毛炖汤,我寅时再来,土地看着他,味道若有一点不合我口味,你们两个就不用存在了。”

 

土地和灶王爷看着龙神大人威胁性竖起的金瞳,只得连连点头。

 

丑时。

 

叶如渊穿过仙凡屏障找到哪吒,按时间上算,不论是天上还是地上,都正好是杨戬的生辰,哪吒摸了摸莲花样下摆,说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寅时。

 

虽说杨戬修为已是三界中少有的顶尖,但他仍每日雷打不动练晨功,若他手中还是三尖两刃刀或许他还不会如此,但修了剑,便总觉得晨起练剑是十分必要又理所当然不能荒废的。

 

只是他隐约闻到一股香味,似有似无,辨不分明。问哮天犬,哮天犬嗅了嗅鼻子,说没闻到。或许是近边的人家炖了鸡汤吧,杨戬转身背剑,太阿剑隐现光华,正映着东方第一缕晨光。

 

叶如渊元神出窍,将微凉鸡汤上浮起的油皮捞尽,又将两只鸡腿扯下来切丝。他拍拍灶王爷的肩示意放油煸炒,又将当归、党参和薏仁切碎了扔进汤里重新加热。土地将揉好的面递给他,他拉完面之后沉思半晌,决计还是往雀禧面的方向煮。

 

牛肉换了鸡肉,那再放番茄也就不怎么合适了。叶如渊颠了颠胡萝卜,切片勾丝扔进锅里,灶王爷控着火候,土地加柴鼓风。杨府的厨房大的很,站三个人也大有余地。

 

卯时。

 

小金乌已经开始尽职尽责地散发他的热量,杨戬收剑回屋,一进房间,那股他隐约闻到过的鸡汤味就柔和地包围了他。

 

房间里比外面要凉上许多,叶如渊着了一身冰蓝长袍,懒懒散散坐在桌前,实则连刘海儿都反复捋过了。早上吃冷的不好,但夏日吃热汤面又热的慌,他方才特意往北去,抓了一大块儿冰回来。

 

杨戬看着细面上窝着的荷包蛋与码的齐整的鸡丝胡萝卜丝,摇了摇折扇:

 

“叶兄今日是去江南买的苏式面?”

 

叶如渊眉梢一挑就想纠正称呼,但又想到寿星最大:

 

“阿戬莫不是忘了今日是谁的生辰?”

 

“谁?啊,是杨戬的。”杨戬手里动作一顿,收了折扇坐下,“叶兄有心了。”

 

竹筷一挑,细面柔柔韧韧地缠在筷子上,附着汤汁与入了味的鸡丝,叶如渊盯着杨戬吃下第一口,伸筷戳破了自己碗里的那颗溏心蛋。

 

“好吃吗?”

 

“香而不腻,咸淡适中,鸡丝入口即化,抻面细长柔韧。”杨戬眼角都带了笑意,“这是哪家的面馆老板被叶兄你捉起来煮面,怎么还有些不情愿的味道?”

 

被问的人舀起一勺汤掩饰,这还能尝出不情愿来?

 

辰时。

 

杨戬自己半忘不忘,周边百姓对他的生辰倒是记得清楚,香火气接连不断地飘到杨戬身旁。其实吃面的时候就能闻到一些了,此刻更加浓郁。

 

香火供奉的确是有说法的,信仰的人越多,正神能得到的额外力量就越多。这种力量与正神本身的修为并没有干系,修为的其中一部分是个人的自身的力量,但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肉身强悍程度是最直观的体现。封神榜上多是肉身毁去,元神成仙的,他们也能用法术,也是有修为的人。这一部分,就是对自然力量的调度掌控了,而香火供奉,是信仰的力量,也可以供神仙驱使。一定程度上来讲,民间认为是神仙生辰的那日,就是凡间同年里,天上同日里神仙力量最强的时刻。

 

只是哮天犬好像不怎么喜欢香火气,平日里总是恨不得时时凑在杨戬身旁,今日凑上来一些就要捂鼻子,说是被熏的头晕。

 

巳时

 

檀香味愈来愈浓,杨戬自己都不由得皱了眉头:“今年怎么这么多?”

 

“前几日蜀地连绵暴雨,若不是都江堰,这方圆百里怕是又要成了泽地呀真君大人。”叶如渊句尾上挑的语调甚是轻佻,甚至还有些甜腻。

 

“不要学天奴说话。”杨戬本是想骂,但又绷不住笑了出来。叶如渊学的是语调,话里的嘲讽与轻蔑是一点没学,这一句缠缠绵绵,实在是诡异得很。

 

午时

 

杨婵找了一整个上午都没找着李云舒,大夏天日头高照的,就是常年积雪的华山也只有山顶还凉快些。今日是二哥的生辰,她早在年关的时候就与李云舒商量好了斫一张琴送给杨戬,昨日刚上好了琴弦,放入琴匣里。傍晚李云舒说还欠些什么,要了宝莲灯就出门,一直到今日早上都没回来。

 

阵法终于有了动静,杨婵忙赶出去看,李云舒身上道袍又挂破大半,头发上粘着不明物体,脸颊上还有擦伤,人倒是兴高采烈的。

 

“你去哪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怎么还受了伤?”

 

“小婵,我取得冰蚕丝回来,快,把琴拿出来,换琴弦,莫要误了二哥的生辰!”

 

杨婵这才看到他腰间还缠了晶莹的丝线,冰蚕丝坚韧又柔软剔透,只是十年百年的冰蚕,吐的丝都太过纤细,不适合做琴弦,而李云舒显然是去找了千年冰蚕。他道行还浅,修为不够,只在阵法一门上格外精通,宝莲灯定是被他用来做阵眼,去对付千年冰蚕了。

 

未时

 

风铃叮当,杨戬往屋外望去,见得李云舒御剑而来,又一次额发凌乱,杨婵拿着宝莲灯跟在后面,衣袂翻飞。

 

眼尖的哥哥一瞬就发现了杨婵鬓边少了只钗子,腰间上的绸带也有些不正常的凌乱。他舀起一勺半凝固的椰奶冻,细细抿过其间酥软的红豆,决定还是不戳破。

 

御剑的确是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情,与腾云不同,剑锋自可分辟开眼前的云雾,脚底的触感也更接近踩在地面上。

 

申时

 

哪吒到昆仑的时候,玉鼎正在理他那些卷轴。

 

“哎呀师叔,你怎么还在理卷轴,快把礼物带上,再一个时辰不到就是二哥生辰了,你怎么还拖!”

 

“不是不是,你别拉我别拉我。”玉鼎忙挑出一卷塞进袖里,“墨刚刚才干呢!”

 

“见过你师父了?”玉鼎牵着哪吒的手,元始天尊传给他的斩仙剑时隔多年被拿出来用,居然是用来御剑,若此剑有灵,定是憋屈的很。

 

“见过啦,师父烧三昧真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睡得连我敲门都听不见,醒过来就直灌水,连话都懒得说。”

 

“你小子倒是省力。”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当初去不周山那边挖矿,又是火尖枪凿又是乾坤圈砸的,也很累的好不好?”哪吒一激动,脚下风火轮火圈大了一圈,斩仙剑遇热,似乎亮了一亮,只是玉鼎没看见。

 

“好好好,你也辛苦,你也辛苦。”

 

“师叔,你说二哥会喜欢吗?”

 

“唔,这我还真不知道。”玉鼎摸摸胡子,“一定是喜欢的,你是他的好兄弟,送什么他都喜欢,就是不送,见到你,他也欢喜。”

 

酉时

 

杨戬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琴弦,他被“勒令”坐着等好。廊下多了串铃,哪吒送的,非金非银非玉,下边儿缀了流苏,挂了琉璃。听着倒是清脆,微风吹拂,便与风铃一同叮叮当当地响。

 

等到杨婵布好菜坐到他身旁,叶如渊已经和梅山兄弟拼了小半个时辰的酒,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的也愈发的久。玉鼎摇着扇子与李云舒讲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哪吒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哮天犬?哮天犬早在一开始就被灌趴下了。

 

“二哥,弹琴给我听好不好?”杨婵不喝酒,她刚刚吃了叶如渊备的甜点,撑着下巴,眼睛里亮晶晶的。

 

“想听什么?”

 

“听说前几年有个狂生,作的广陵散很好听,但我没有听过,就已经不传于世。二哥会吗?”

 

“真当你二哥无所不能了?”杨戬喝了一小杯酒,“广陵散纷披灿烂,戈矛纵横,确是难得的琴曲,只可惜我也只听过一次,这琴曲可有四十五段。”

 

“二哥能过目不忘,那过耳不忘也是有希望的。”杨婵夹了个团子,往旁边坐了些。

 

杨戬微调了下琴弦,说来也是巧,嵇康死的那日他与叶如渊正好在洛阳。广陵于世人而言或许已成绝响,但妹妹想听,怎么有不弹的道理。

 

开指小序,俱名止息,悠然闲适。叶如渊放下酒杯,他知道杨戬会奏琴,却不知这人听一遍就能奏得不差一拍。

 

大序五段,渐露杀意。井里申诚,顺物因时,待到正声,取韩呼幽,亡身作气,叶如渊已经走到杨戬面前,袖里滑出一柄细剑。

 

琴音渐含打令,杨戬手下微光一闪,琴弦已微调过了位置。剑舞周身,龙行虎步。叶如渊今日一身玄衣,与漆黑剑身相衬,袖似流云,剑如雷霆。

 

调已经不再是广陵散的调,杨戬在其中藏了酒狂的醉舞飞仙一段,跪指复挑,反抹琴弦转幽兰。

 

琴剑相合,长啸当歌,曾经沉郁的,如今也洒脱。叶如渊收剑,朝杨戬拱手:

 

“此剑名长生,今日舞此一遭,愿君与天地同寿,与我共长生。”

 

戌时

 

天际深蓝,酒宴将散。杨戬将那张琴收好,送了玉鼎和哪吒到门口。康老大扛着喝多了还要与叶如渊拼酒的老六连连摆手,李云舒与玉鼎醉成了一团,杨婵一边笑一边拿宝莲灯使他们两个连着哮天犬一起飘到后面卧房里——其实她也有些醉了。

 

亥时

 

夜已深,这时杨府里还醒着的,就只剩杨戬和叶如渊了。

 

“其实我准备了礼物,只是小婵与云舒送了那么好的一张琴,那个时候拿出来便有些不合时宜,现在给你正好。”叶如渊自怀里摸出个扁平的盒子,那盒子窝在他衣里一天,上面的缎带都有些皱了。

 

“我还以为叶兄与三妹说好的,还想着我若是不弹琴,叶兄那一曲剑舞岂不就送不出来。”杨戬接过盒子,也不拆。

 

“看看吧,看合不合适。”

 

“叶兄送的还会不合适吗?”杨戬“怎么,不合适,叶兄还能再换一个?”

 

“是啊。”叶如渊拖长了语调,“所以快看看,不然一会儿过了今天,就不给换了。”

 

一条靛青的发带,只在边角绣了一条小小的龙和几朵流云。

 

“好看是好看的,但合不合适,在下可看不见。”杨戬将发带递到叶如渊面前,一手将脑后的发饰取了下来。他转了个身,依旧站的笔直,只是将头往后靠了靠。

 

叶如渊心下软成一片,手指穿过面前青丝绕了又绕,杨戬等了半天感觉不到,轻笑着问:

 

“好看?”

 

“好看。”

 

风吹荷叶响,月下人成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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